杯弓蛇影的網路集體反智現象
2015-02-18 00:45:15 聯合報 社論
高雄監獄囚犯挾持人質事件,最後以人質平安、六名受刑人自戕身亡收場。此一事件引發全球關注,國內也開始檢討假釋和獄政管理制度是否合理,包括媒體處理方式是否過頭也有討論聲浪。但事件過程以迄於今,都有人在網路和媒體上散佈各種「陰謀論」,甚至傳出挾持者還有「第七人」,這種畸形的社會現象實在值得重視。
在挾持事件進行之中,網路上即流傳一個消息,說隔天「立法院就要重審服貿協議」,偷偷闖關;訊息並暗示:會突然爆發監獄事件,可能是為了轉移社會的注意焦點,以掩護立法院的服貿突襲。此一說法,竟然迅速引起網民迴響,認為「監獄挾持事件」的時機點極為可疑,可能又是政府的陰謀。
「其中必定有詐」的消息一出,便一發不可收拾,種種「過程不合理」和「政治陰謀論」的推論跟著出爐;有些媒體甚至將傳聞編織起來,當成新聞煞有介事地報導,這是媒體的反智。不過,這個「陰謀論」很快就被證實是空穴來風,因為立法院本會期雖已報到,卻尚未開議,既然沒有開會,法案又要如何「偷渡」?
這類情事,在洪仲丘事件和太陽花學運後,層出不窮。例如,去年柯震東吸毒案和「潑冰桶運動」被大肆報導,就有網友聲稱這是「為了蓋掉陸委會主席張顯耀去職的新聞」;阿基師外遇和太陽花女王援交事件,則是為了掩蓋「大陸海協會長陳德銘來台的新聞」。把陰謀論扯上兩岸關係,似乎是最惠而不費的算盤。
這種現象,一度連太陽花領袖陳為廷都不以為然,要求「婉君」們不要「一直狼來了」,把所有事件都泛政治化。但許多網民們似乎樂此不疲,只要有重大新聞發生,就散播陰謀論;只要接獲陰謀論,就一概相信;只要相信,就不再相信任何澄清和說明。
這次監獄人質事件被扯上「服貿」審議,手法上是更加一等,不只是胡亂連結不同事件,更杜撰出不存在的事實,也掰得頭頭是道,堪稱「升級版陰謀論」。誰料,這種無中生有的故事,居然也有許多網友相信,還跟進附會。可見,網路鄉民的盲從附和,到了多可怕的地步。更可悲的是,一些陰謀論傳言即使已經被澄清,許多人還是選擇「寧可信其有」,自願當愚民。在惡性循環下,社會的集體理性便不斷被削弱。
簡言之,未必所有的「陰謀論」都是虛構,但何者是真、何者為偽,要靠民眾的知識與理性加以過濾判斷。問題在,不少網民已習慣於隨波逐流,寧可相信那些誇張虛構的事,而不相信自己的理智。事實上,以今天媒體的多元與分化,任何新聞都不是當權者可以一手操控;反而是一些無名網民或社群網站上捕風捉影的東西,更容易滲透到人們的生活。在這種情況下,訊息來得越快,只會讓人越紛亂、焦慮,並無助益。
之所以有人編造網路謠言,一類是出於政治動機或自身利益,想要藉此造成誤導作用;另一種是純屬無聊,以戲謔為樂。問題是,像監獄挾持事件扯上服貿審議,真相一戳即破,仍有許多人選擇「相信陰謀論」,並且還協助擴散訊息,這其實已經到了反智、偏執、無知的地步了。
分析這種杯弓蛇影的「網路集體反智」現象,原因有四:其一,是民眾對政府及政治人物的信任感普遍降低;其二,近年幾次群眾運動成功運用網路造勢,這讓人們把網路的「誇張作風」合理化;其三,部分媒體為爭取網民和點閱率,不斷推波助瀾;其四,網路世界的資訊來得容易,卻因為其「海量」而讓使用者無法消化或查證,終而流於輕信。
事實上,執政黨九合一選舉慘敗後,毛內閣對網路大神奉若天師,這種態度,恐怕也造成網路謠言的推波助瀾作用。政府若不能設法提高其「網路反擊」的能力與效率,要逐一澄清或追查這些謠言,恐怕徒勞無功。更重要的,是要靠網民提升自身素質,要大膽挑戰真相,拒絕被謊言愚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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