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陳樂融
瘂弦停筆已四十八年矣。一個不詩的詩人,以僅有的一部詩集仍被讚頌,仍為經典,是唯藝術界才有的殊遇。儘管當事者曾惶惑如斯──「被一種靜默和恐懼籠罩著」──但那畢竟是一九八一年的感悟了。現在,年逾八旬的長者,應該早放棄這樣的負疚。
但一代又一代尚不知瘂弦的台灣年輕人,該如何看待這奇蹟般的詩作?大陸外省籍作家上世紀受到的西方小說和北方故鄉影響,對此時的詩愛好者還有甚麼樣的咀嚼餘地,是我睽違晨鐘版《深淵》多年、重讀洪範版《瘂弦詩集》的第一視角。
隨意翻閱,西方(或西式生活)名詞紮堆出現(有些與當今譯名還未必符合),腓尼基、里維拉、法蘭絨、加農砲、橄欖葉、聖西門、瑪麗亞、風信雞、加力騷、刈麥節、蕎麥田、蛇莓子、虎耳草、天鵝座、三色柱、修道院、毛蒺藜……,更不用說直接入鏡的藝術家馬蒂斯、味吉爾、莎孚,人名縮寫T.H、R.G.,城市巴黎、芝加哥等。
最觸目的,當屬基督。「耶穌從不到我們的廟裡來」、「我們刺青龍的胸膛上/耶穌呻吟在那裏」、「基督的馬躺在地下室裡/你是在你自己的城裡」、「天藍著漢代的藍/基督溫柔古昔的溫柔」、「她恨聽自己的血/滴在那人名字上的聲音/更恨祈禱/因耶穌也是男人」,乃至在全書序詩中自況心境:「有那麼一個人/他真的瘦得跟耶穌一樣/他渴望有人能狠狠的釘他」。
一個河南人,軍校生,黨國戒嚴威權體制下成長的文藝愛好者,心口如此猛烈的跳向海島之外。可以想見那時的氣氛,詩人那時的胸臆。這不單屬瘂弦,而是從民國初年文人學者就開始的放洋旅程。
如彼時還叫葉珊的楊牧稱「有一些日子朋友寫詩就像擲標槍比賽」,除了詩藝的境界,擲標籤的遠度,似也洩漏著現代詩人「西行取經」的盛況。不是出國深造,就是受到美國愛荷華寫作班邀請,還有作品英譯,皆是那一輩文壇驕子標誌成功的桂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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